缓步当歌

连载戳TAG《非生智能》

章十八 明暗次序 

 

晚间的细雨轻轻拂过耳畔，凉意不多不少刚刚正好。如果没有那些想尽方法钻入人眼底的招摇灯光，不二几乎产生了一种自己还是国中生的错觉。那会儿毕业班的下课时间要比其他年级稍晚些，遇上冬季，日光退得早，就颇有几分细雨夜归的味道。

 

到达对方指定的餐厅时，钟声恰好响了八下。明明该是很紧张，倦意却无由袭来——不二打了个呵欠，方才漫无目的地思考了一路的“基斯的目的”至此彻底乱成了一锅浆糊。随便找了个近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份咖啡，他开始猜测对方到底会不会现身。

 

一个小时前，不二只注意到服务生送来的那张便笺上的四个字。问了对方，果然和林修被叫出去那时类似地，东西都是通过住在宾馆的小孩子之手交给的前台。和在宾馆附近玩耍的小孩搭讪，再让其送信，从而避开被服务生记住或是被监控拍到——这样的做法虽然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但很有效。不过话说回来，克拉克已经成为一个规模不小的暴力组织了，就算送信的小喽啰被查出来，也离接近其核心非常遥远。

 

林修这是已经和基斯会合，或者说，和好了？不二盘算着可能出现的情况。倒不是想替手冢分担工作，纯粹是出于……好奇。

 

想到这里，跳不过的“基斯的目的”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假设当前的状况确实是实验室里的什么东西泄露出来所造成的，正常的思路显然是尽可能地解决，万不得已时借助同行的力量——退一万步讲，真到了必须向社会公开的地步，也该是一种谢罪的姿态，而非威胁……吧……

 

可是克拉克，或者说基斯的态度，从头到尾展现出的都是对政府方面的敌意——这与不二的认知有一个巨大的矛盾。要肯定基斯态度合理的话，就只能……

 

“哟，这座没人吧？”忽然有人发声打断了不二的思路。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紫色头发、偏黑肤色却又明显不属于黑色人种的少年，不是那天在别墅附近碰到过的——不二如此判断，但是——是来找我的。

 

“请随意。”他尽量用听起来一种茫然不知的语气回复。

 

对方哼笑了一声，挥手招来了服务生。菜单被他随意翻得嗖嗖生风，不二眯着眼，看到那人手指在第三页笃笃笃地扣了三下。然后那人把菜单一推，无视服务生的目光，挺大声地说了句“先去个厕所”，就这么跑了。

 

不二叹了口气。那人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理解了方才的暗号，显然是基斯或者林修给打了预防针。他没有揣测别人怎么形容自己的爱好，故而也没往具体想。总之刚才的装傻算是白费了，不二怀着一丝丝恶作剧或是说报复的心理，慢悠悠到以数滴的速度品完了自己的咖啡，估摸着外面等的人快要冲进来的时候，才又慢悠悠地走出了餐厅。

 

不出所料，走到门口的时候正遇上一脸不耐烦的紫发少年。后者看见不二还在微笑，表情明显由不耐烦变成了想抓狂。不二尽力克制着想要扬起嘴角的冲动，但是对方一张娃娃脸始终让人感觉紧张不起来。

 

对方大概也是读懂了不二眼底藏不住的“暴力组织失格”的意思，故作凶恶地瞪了不二一眼。如此明显的叛逆让不二一瞬间想起了裕太，所以他尽量温柔地开了口：“时间不早了，我也就不送你了，早点回去。”

 

突如其来的剧本变化让少年慌了阵脚，嘴巴开开合合有两秒，才急忙怒骂：“你耍我？”

 

“没有。”不二耐心地纠正，“是给林修的回礼。”他本来就没打算像八点档里那样孤身赴会然后再跟着对方去了个什么奇怪的地方，再给人捉了当人质。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碰碰运气，如果能见到林修，就算是赚了。

 

“修？你找那个叛徒去——”少年咆哮到一半，猛然意识到说漏了嘴。神色一变之后，就要上前抓不二的手腕。

 

不二本能地回身往餐厅内跑。

 

林修被基斯视为叛徒。但是“别信警察”那几个字确实是林修的字迹。而来顺着纸片背面的地址来到了这家餐厅，遇到的却是基斯方面的人——大脑在飞速运转，不二一瞬间想通。应该不是碰巧，而是基斯的人跟踪自己来了这里。自己在明，克拉克在暗，林修则在更暗。

 

发现说漏了嘴的克拉克到底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不二看了眼接近满员的餐厅，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忐忑：但愿那少年还知道低调怎么写，不会牵扯到其他人。

 

接下来的剧本就有些超出不二的想像了。那少年鼓着腮帮远远地就开始喊：“哥！你跟我回去啊！”一瞬间，无数目光就全聚焦到了不二身上。这种简直是在街边乞讨的小朋友才会用的招数让不二哭笑不得，只好比较无情地回道：“小朋友，说谎也得有点技术含量，我是日本人。”

 

餐厅里顿时也起了一阵小小的哄笑。不二刚松了口气，就感到有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了腰间。站在他身后的男人貌似亲昵地半环住了他的腰，在他耳畔笑着说：“我那个弟弟又开这种玩笑啦——抱歉，周助。”

 

像是为了表示对同性恋的尊重似的，落在二人身上的目光大部分都又收了回去。在权衡着是否要冒险将计就计，比如说来个狗血的“分手以后就不要来纠缠我”之类言论的不二不由地感到了不妙。正在他犹豫之际，男人以一种理性中又夹杂着恳求的语气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愿意来见我。不过既然遇到了——感谢主——我们就聊二十分钟，好吗？”

 

不二只得点头。

 

 

 

“署长，不二桑和疑似持枪的目标一起去了二楼。目标说就聊二十分钟，请您指示。”

 

耳麦对面沉默片刻，后答：“等。”

 

在不二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两名情侣打扮的人一直在注意着他的举动。不过就算他注意到了，大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毕竟这两张欧洲人的面孔，都不是曾经出现在与手冢、不二一起赴温布尔登的队伍中的。

 

收到指示的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跟着上了楼。询问服务生关于包间的价格时，不二和目标正毫无防备地进了其中一间，然而二十分钟不到时，目标哼着歌走出包间时，不二凭空消失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