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当歌

连载戳TAG《非生智能》

章十七 风雨飘摇

  

倾盆大雨已经毫无收敛地持续了十多日。比起市内稳步上升的积水，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暴雨带来的压迫感更加可怕。被淹没的惶恐感已经不止在沿河沿海居民之间乱窜，城市深处的百姓也未能幸免。甚至在昨日下午，还传出了某高级官员擅离职守、驱车前往北海道以图通过北海道机场转逃国外结果在半途遭遇路面垮塌，不得不动用自卫队将其救出的丑闻。

 

“目前东京都内的专门救援部队已全部调往横滨湾一带，接手东京都内救援工作的是东京地方水务本部以及自卫队内的医疗救援部队。各位市民请尽量不要外出，紧急情况下可直接通过报警电话进行求……”

 

烦躁的很。裕太猛然关掉了电视。不二前往英国不过才几日，东京的雨势又糟糕许多。预料到积水更深之后出行都会变得困难，裕太果断地收拾了也没几件的行李，搬去和由美子一家同住。像他这样做的人不在少数——在这样一种近似世界快要毁灭了的负面情绪的驱使下，有权有势的人试图逃往国外，普通百姓则只能尽量与家人……

 

什么死在一起啊，该死。裕太暗暗咒骂自己不吉的想像，一不留神差点打翻手边的水杯。由美子恰好推门进来，见状微微叹了口气，而后又打开了电视。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能看的。”裕太闷闷地顶了一句。一部分频道还在照常播放着已经拍完的电视剧，新闻和录制周期较短的节目则多半停播了。准确地讲，涉及到需要室外录制的节目目前只有中央新闻还在更新——几天前地方台有记者在横滨湾差点遇难之后，其他新闻频道的工作就都被叫停了，因而此时所有频道里反复播放的，都只有中央新闻而已。

 

此项叫停当然施行得相当不顺，大批闲着的记者只能投入到反对内阁决策的抗议中来，那战斗力真是：不容小觑。前媒体人由美子却很能理解，当时在饭桌上，她是这么说的：“一方面少些在一线指手画脚还可能出状况的记者，减轻救援部队的压力；一方面也能方便报道管制，一箭双雕啊。”

 

裕太和姐夫则都站在反对新闻管制的一面，力挺民众的知情权。结果由美子挑了挑细眉，看着两个都挺振振有词的男人，问：“举个例子，如果你们负责新闻审核，在得知近一个月内东京有10%左右的可能发生特大地震，你们打算对外公开吗？”

 

裕太很激动：“当然，就算没发避免大部分损失，也得给大家自己选择的机会啊！”

 

姐夫大人则陷入了深思。半饷过后他起身收碗，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看着由美子：“还是由美更有做社会学的天份。”

 

这算什么？讨好老婆吗？裕太愤愤地看着姐夫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不料被由美子敲了脑门：“这可不是什么妥协——你要设想一下，能够在这样环境下冷静思考的人确实也有不少，但是如果社会已经一片混乱，他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稍一思考裕太就觉得刚才还十足的底气正迅速地溜走，既便如此他还是相当乐观或者说不肯服输地回了句：“毕竟现在市民素质又有了提高，十一年前的那件事……未必会重演啊。”

 

结果……这还没过几天，就发生了大臣外逃失败、市民怒砸首都机场等一系列的骚乱。虽然碍于大雨，现场参与人数非常有限，但是从网络上看，内阁的支持率已经跌穿历史最低点，比岛国本身还要风雨飘摇。

 

就这样，那个笨蛋老哥明明幸运地身处国外，反而要回国，真是脑子进水——不——被门挤了——自从早上接到不二“准备归国”的简讯后，裕太就一直处于坐立不安之中。骂人词汇并不丰富的他在与不二谈话之后，连“脑子进水”这样的词都觉得恐怖了起来。

 

水好可怕。

 

 

 

“摆着这么张可怕的脸，你能把水瞪回去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熟悉的嘲讽穿透雨幕，准确无误地被真田的听力所接收到了。真田不太愉快地哼了一声，回敬道：“狂风大雨都堵不住你的嘴。”

 

过了几秒，竟然还没等到迹部的反击，真田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想看看迹部是不是真被雨呛着了。不过他所期待的一幕并未发生，后者正摆出一副“本大爷要来看穿一切了”的造型全神贯注，目光的落点在那骇浪滔天的远处。

 

看不惯。真田在扭头三秒后又把头扭了回去。迹部虽然从工作搭档来说是个相当靠谱，比和东京那边一群腐朽的老头子比起来好成千上万倍的对象，然而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想自己一个人单干：天天看同事秀造型穷讲究，真的很糟心。

 

迹部没看穿那海浪深处到底有着怎样的怪物，倒是看穿了真田所想，冷哼一声：“很快就会如你所愿了。”

 

真田有一点点不解，虽然他也不是很想知道就是了：如他所愿？什么愿？迹部变成一个简朴严肃的人吗？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极其罕见的异想天开，迹部潇洒地甩了甩头：“本大爷差不多一周内就卸任了，剩下的，你就和手冢两个人无趣地互相瞪着对方吧。”

 

“那边压力已经这么大了。”真田没用疑问句。迹部本人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和他家身处内阁高层的老头子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一旦老头子垮台，对手显然不会留迹部家的任何一个人继续掌权——哪怕“东京地方水务本部”现在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心有不甘但不屑于抱怨，从这点来讲迹部还是值得欣赏的。可惜就算是看人冷静全面如真田，还是经常升腾起一股胖揍一顿迹部的欲望，比如说，后者此时正抚摸着自己的泪痣，笑得胸有成竹：“可惜歇不了几天，那群低能还会来……”

 

吹到中途卡壳不是迹部的作风。真田顺着迹部忽然锐利得像刀子一般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目睹了这样奇异扭曲的一幕：

 

海浪拧成了一个拳头似的大团，先是向海内退了几十米，随即一鼓作气，撞向大堤。一次，两次，三次——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大堤一处就此决口，怒浪奔涌而出，堤坝下还在巡逻的工作人员不及反应，直接被吞没……

 

“通知全员撤退——”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二人朝着指挥中心里完全愣住的其他人吼了起来。

 

“刚、刚才那个……啊啊啊……”一名新来的部员已经接近崩溃。其他真田的老搭档还算相对稳定，所有人都选择性无视了那可怕的一幕，只先做好手头可以做好的工作。但是不仅是他们——包括真田和迹部在内——冷静的外表下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有这样的一个疑问：我们所做的，也许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横滨湾临时人工堤溃毁……现场人员伤亡不明……通讯大部分中断……所幸沿海市民早已全部撤离……

 

临时播送的新闻再一次勒紧了所有人的心脏。

 

【章十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