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当歌

连载戳TAG《非生智能》

章十一 暗潮涌动

 

等真正的警卫赶到这里时，看到的除了探照灯的残骸，就只有手冢和不二二人了。听响动好像是闹腾过一场，但是警卫们看看手冢，又看看不二，两人的表情……都似乎完全没有变化嘛。

 

“请问，先生们……”其中一人操着不太流利的日语艰难地开了口。

 

不二转过脸去的时候已经是惯用的笑容挂在眼角，流利的英文也令人赞叹：“来晚一步，那伙人已经跑了。”

 

“实在抱歉。”带头的警卫鞠了个躬，“还有，二位没有受伤吧？”

 

不二和手冢都点了点头。于是在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警卫眼中，这晚的事差不多就可以揭过了；手冢握了握口袋里的子弹壳，侧过身去，对不二道：“联系一下林修。”

 

漫长的等待音过去了，连着三个通讯请求都没有被受理。不二在客厅里踱了第二圈，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手冢道：“我去问问值班的侍者。”手冢点头，注意力好像不完全在这上面；不二注意到从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着那些弹壳，不知是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

 

出了客厅即旅馆的走廊，不二走的不算快，但却没在意看路，差点就和迎面而来的木手撞了个满怀。差点忘了木手——不二上下打量了木手一圈，后者则有点不自在地扶了把眼镜：“怎么了？”

 

“你见过林修么？”

 

木手微微摇头：“如果你问的是晚饭后，没有。”

 

这家位于郊区的宾馆本来是林修推荐的。一方面是离实验室近，另一方面，客房主要是四间卧室合用一间客厅的布局，正巧合适他们一行四人。大石留守东京，跟着手冢出来的几个署员则被手冢打发去了市区一带——想要在市区逛逛的年轻人自然对这样的安排求之不得；对手冢而言，他考虑的是在市区方便收集信息。

 

不二问了一圈回来时，木手正在看着当地新闻，手冢则刚刚结束一次通话。

 

“恐怕不太妙……”不二斟酌了一下用词，“前台有人说，晚饭后林修回了房间，过后半小时有人送来了一只信封……”

 

“信封？”手冢挑眉，重复了一遍。

 

“嗯。现在几乎没有人用这种东西了……”不二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以及，我问过……”他顿了顿，想到手冢可能没有对木手详细地讲过基斯与克拉克。

 

手冢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往外走：“那位前台换班了吗？”

 

“还没。”不二跟了上去，在转过走廊拐角，才小声说，“信封的一角鼓着，我问他是不是像戒指。”

 

戒指……克拉克组织的一种奇异标志。

 

“还有，手冢君。”手冢应声停下了脚步，等着不二继续说下去，“我想知道，林修知道多少，又向你说了多少。”不二苦笑了一下。

 

果然，手冢用陈述的语调对他“问”：“林修没有告诉你。”言下之意，大概是他也不想。

 

“可是我觉得我有权知道。”不二有一丝丝的恼怒，“不光是我，木手也是。”

 

他忽然觉得手冢看着自己的眼神与看着地毯，看着晚饭无异，甚至还不如看着子弹壳或者网球时来得专注诚恳。这点发现让那一丝丝的恼怒像是浸泡到了发酵剂当中一般，迅速地膨大，膨大……

 

“你可以觉得我是胆怯想逃，但是我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自信——就让别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着涉险。”本来想说“局外人”可是理智在那个词脱口而出之前刹住了车，他不是局外人，他是……也许是罪有应得。可是说出口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一样——他没有办法不给它一个完结：“特别是木手君……他是无关人士。”

 

说到最后不二忽然觉得非常无力——或者说从意识到自己与林修还有这现状的关系之后，脱水一样的感觉就逐渐上升，并试图将他整个儿淹没。被布置成休息区的走廊拐角此时空无一人，安静中带着某种意义上的可怕；就像，此刻的手冢一样。

 

一点一点的光正从他眼底聚集起来，凌厉得像刀锋。不二觉察到这才是真正的手冢，既不是那个突击搜查时带着公式化的礼貌的手冢，也不是那个在镁光灯下刻意低调的手冢。

 

主宾关系从一开始就倒了个个——不二听到某种声音这样对自己说，本来，没有你们的实验室，别人也不用搅到这趟破事里。你以为，到底是谁开始的错？

 

不知道这样尖刻的句子，由手冢那低沉的声音说出来，是怎样的感觉。不二用背抵着墙，费了不少力气才让自己不至于扭过头去。是他们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然而他对着被牵连的人在大吼大叫，像极了无理取闹的醉汉。

 

手冢的脸近在咫尺，不二做好了被他训斥一顿的准备。脖颈间动脉跳得一下复一下，他开始害怕另一种状况——手冢什么都不屑对他说，只当他是吓得没了方寸。

 

然而一只偏凉的手搭上了他的额头。手冢的声音有那么两秒钟听上去好像来自外太空：“不二，你需要休息。”

 

不二彻底地僵住了。

 

“林修的事不用太担心，已经在定位他的通讯器了。”手冢用无波无澜的语调一直说了下去，“至于对每个人透露多少，请相信我有另外的考量。时机成熟以后，或者你们认为迫切需要的话，也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他的话多得有些出人意料，不二有一瞬间觉得，手冢也很紧张；这样公式化的如同背诵出来的“台词”，则是他掩盖紧张的一种手段……

 

脱水一样的感觉在逐渐退潮，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疲倦。不二垂下头来，刘海挡住了视线，这样他便看不到手冢的脸：“抱歉。”他重复道，“抱歉，我……”

 

手冢或许是想拍一拍他的肩膀的，然而抬起的手又放下了。尔后不二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如此说道：“毕业时第一次实弹战……我也……”

 

不二抬起了头。手冢似乎是没有表情，又似乎是面带追念——或者尴尬。

 

你看到的无非是你想看到的，微妙的电流在神经细胞间唰地窜了过去。

 

也许那个在夜幕中露出了很吝啬的微笑的手冢，才是这个人真正的样子……

 

通讯请求呼入，手冢直接开了免提。

 

“署长，L205907v3的定位在温布尔登南郊，具体经纬度已经发送。请求下一步指示。”

 

南郊？不二摇摇头，他知道手冢想问在南郊是不是有什么与实验室相关的东西——他很确定在他所知的范围内，没有。

 

“请附一份南郊的详细地图。”

 

“航拍地图精确度有限……”署员顿了顿，“但是，那里确确实实，属于极少数的，电子地图零覆盖区域。”

 

【章十一.完】